上午,阳光明媚,窗外与教学楼齐高的榕树缱绻地摇摆着垂地的气根,正是睡懒觉的好天气,叶歌趴在课桌上,借着背挺得直直的,认真听讲的前桌掩护,脸埋在交叠的两臂里老深,发出隐隐的呼噜声,畅游于美梦之中。
突然,一个粉笔头破空而来,直奔叶歌脑袋。
关键时刻,藉由修炼冥想法增强的精神产生了细微的感应,将危险的讯号瞬间传达到了叶歌识海中的浮屠塔中,塔身倏忽震动了一下,便叫叶歌清醒过来。他还没睁开眼,就知道危险迫近,本能地腰身一扭,凭借全面强化了的反应速度,于间不容发间避开了粉笔头。
三才功法,初显效用。
叶歌暗暗自喜间,危险的讯号却没有就此断开,反而越发急促,让他心烦意乱,感知到有两道饱含愤怒的目光前后夹击着他,便抬起头睁眼一看,就见秃顶的数学老师一手拿着教材,一手还维持着拈花似的姿态,指尖沾满粉笔灰,手心里甚至还有个粉笔头,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阴沉沉得好像橘皮。再回头一看,却是捏着个粉笔头,头发被粉笔灰染白一片的女生在不善地盯着他看,神色幽怨地像个受气的小媳妇。
叶歌明白过来,感情是自己睡觉给老师发现,投掷粉笔过来,又被自己躲开,结果殃及了一条池鱼…
枯燥的学习生活中突生变故,全班人也不再麻木地看着黑板做笔记,纷纷投来了或者幸灾乐祸,或者同情怜悯,或者唯恐天下不乱的目光。大多数人是想看叶歌顶撞老师被赶出教室这种戏码的,甚至有人都已经偷偷拿出了手机准备拍摄视频发到网上博取关注。
然而叶歌却怂的可以,直接起立站直了,不等老师把手里的粉笔头再扔出来,就弯腰低头认错,“对不起,老师,我不该上课睡觉的,我这就站到教室外反省!争取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!”
“呃,”数学老师也是愣住了,一拳打在棉花上般的难受,照理说上课睡觉被抓包,学生慌张又害怕地呆呆站着等待审判吗?怎么这货不按常理出牌?但既然他这么识相,认错态度也十分良好,我也不好发作…“那就这样吧。”说罢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。
全班人失望不已。
叶歌点点头,拿着练习册和数学书还有纸笔离开座位,经过后桌时还递给那位女生一包纸巾,小声说,“抱歉啊同学,给你纸巾擦擦头发,有机会请你吃饭哈,还请原谅。”
那女生也是有力无处使的难受,但还是只能点头接受了道歉,至于说请客什么的,她只当是空头支票,就算是真的,她也不敢赴会,免得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…
叶歌当然看出了女生的犹豫,虚了虚眼,出门站到走廊上,不由在心里嘟哝声:人心不古喽,这才高中生怎么个个都这么心机了啊…
也不知是在评价那个女生还是班上的同学。
说实话那个女生长得虽然不算很好看,但倒是挺白净的外加耐看,如果换做以前让叶歌选个女生过一辈子,估计就是选这种,不是很漂亮也不是很丑,不是很优秀也不是很差劲,自然也不用太担心给人戴帽子,省心又省事。
但现在嘛…
叶歌靠在墙壁上懒懒散散地站着,听着里面传出的讲课声和下雨般的书写声,握了握拳,脑海里掠过叶夕清丽如仙的身影,深刻认知到自己与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。
“话说这都第二节课快下课了,那货怎么还没搞定,不会给校长他们报警抓起来了吧…”叶歌自语,“也是,换我是校长那个多疑的老女人,突然出现个拽拽的少女和我请求批一个男学生的假期,还拿钱贿赂,但凡有点智商也会报警吧。”
正想着,课间铃声就响了。
数学老师说了声下课,离开教室,看到叶歌松散的站姿,表情有点不爽,总觉得自己像是给这个吊儿郎当的学生给算计了,明明就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嘛!
但又能如何?他也懒得管叶歌,摇摇头便走远了。
叶歌吹了声口哨,步入教室回到自己座位上。
旁边立刻围上来一些狐朋狗友,询问叶歌诸如“刚才刺激不?”“怎么数学课也睡?你昨晚干啥了?打游戏打通宵了?”“下节课还睡不?”“厉害啊,你怎么躲开那粉笔头的?练了什么神功还是天灵盖长眼睛了,亦或是根本就是醒着的?“这些没营养的话。
刺激,当然刺激,但还是昨天给那货特训更刺激。昨晚干啥?难不成还干你吗?还打游戏…练功法都练不过来了…
想起昨天洗完澡又给叶夕强迫练了许久的冥想法,叶歌心就很累。
换谁看个塔一直震也会烦的吧?
而且都这样努力了叶夕还是表示不满意,说要加大训练量和严格程度,可想而知叶歌未来再想偷懒几乎是不可能了,也就只能把握当下,趁着这几节课在学校补补觉,留下个美好回忆缅怀了。
“游戏已经很久没打了,实不相瞒,其实我呢,之所以睡眠不足,是因为我前天刚交了个女朋友,然后夜夜笙歌,才…”说到这,叶歌故作忧郁地叹了口气,“我那女朋友当真是磨人,称得上是榨汁姬了,这样下去,我真担心自己精尽人亡啊。你们看,这不,连在上课时的睡觉质量都变差了,一惊一乍的,扔个粉笔头就把我吵醒了!”
“你就吹吧你!”一群人发出嘘声。
“爱信不信喽。”叶歌耸耸肩。
“切——”
狐朋狗友们笑笑就散去了,或者嬉笑打闹,或者形成各自的小团体聊游戏,或者结伴去放水了。
叶歌仰头吸了口浑浊的空气,听着耳边的嘈杂,心情有点微妙。
这时有个女生递来个本子,用带点糯糯的声音道,“呶,叶歌,数学笔记,你没记多少吧,给你抄。”
叶歌抬起头来,看清来人,笑了,“哟,这不是班长大人吗?这么关心我的吗?难不成…”叶歌笑得愈发欠揍,“你喜欢我?”
“并不,”眼前的女生样貌秀气,一头青丝挽成单马尾,戴着眼镜,素面朝天,脸上点缀着几颗痘痘,有一股清纯又青春的学生气,一看就是好学生,她似乎是对叶歌的嘴欠很有经验了,整理整理自己的刘海,没好气道,“下个月初可就半期考了,你这次数学再不及格就要调到平行班去了。”
“诶,这样吗…”叶歌还是无精打采,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,用脚勾着桌子的踏杆晃啊晃,“那班长大人帮我补补习呗。”
“都快高三了,你能不能争点气,别整天想着别人来帮你,不是每个人都是你家长!有义务照顾你!”女生怒拍桌,“还有,别叫我班长大人,很羞耻诶!”
我就是为了看别人这种反应才故意这么叫的啊,叶夕那厮才是不正常,还好你让我找回了点自信和久违的乐趣…
叶歌憋着笑,“别吧,班长大人,好歹我们也是青梅竹马,以前你还叫过我歌葛格来着,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?”叶歌做出心痛的表情,“你忍心让你的歌葛格数学不及格,坠落凡尘吗?就算你狠心不认我这个葛格了,也好歹看在我老姐的份上可怜可怜我吧!”说起来他还真没瞎掰,他们的确是青梅竹马,不过自然不是那种父母邻居一起长大的那种,而是因为同属一个孤儿院…
那座孤儿院被烧毁之后,比起叶歌和他老姐凭借政府救济才相依为命活下来的情况,这个女生,哦,她是叫李恬来着…运气就要好多了,被一个富裕家庭收养,加上品行优良,天赋极佳,很是受到宠爱,相较叶歌这个不求上进心的家伙,称得上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,也就凤川这小地方没几所高中,他们才能又碰到一起。
而调戏这个优秀的班长大人,也算是叶歌在学校为数不多感兴趣的事了。
“受不了你…”李恬扶额,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——唔,似乎连刀子也是豆腐做的,至少叶歌是从来没听过她说过什么骂人的话…最受不得别人请求,似乎不懂得拒绝,一张有点婴儿肥的小脸出现绯红,好像是给叶歌肉麻到了,她小声道,“那你午休的时候和我一起去图书馆吧,我辅导你做数学题。”
“哦,不用了,我就是说着玩玩的。”叶歌变脸速度堪比政客,一下子就变得面无表情,正襟危坐地摆手拒绝了李恬的提议。
李恬一脸痛经似的表情,哪里不知道叶歌是故意找她寻开心,但偏偏就是无力反驳。
难不成还要求着让对方接受自己的辅导?!
那也太奇怪了吧?
“幼稚鬼!无聊!”李恬咬咬牙,回自己的座位去了,引得一些同学侧目,但也习以为常了。
“哎呀,就很舒服!“
叶歌露出快意的笑,伸了个懒腰,心知李恬也就是嘴上逞逞强,不多久又会印证真香定律身体很诚实地来找他,不论理由是什么…但绝不要以为李恬是喜欢他之类的,实际上李恬这货对每个同学差不多都是这样,调戏她也是班上的常态,连她本人都快习惯成自然了,被调戏多了,也从一开始的逆来顺受班长兽进化成了逆来顺受加点适当傲娇兽…
不过这种性格不得不说确实是挺讨喜的,她在老师同学间的口碑人缘都很好,属于吉祥物一样的角色,也不乏有差生被她一次次锲而不舍地关怀问候感化认真学习的例子,还不止一个,有男有女,都对这货有好感。
要不然怎么说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来着?
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,温柔的女孩子注定是个败犬?感觉李恬这货是吸引渣男的体质啊。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这种类型的…”叶歌挑挑眉,摸着下巴想,然后就要趴下去再去会会周公,却听见广播传来道浑厚的嗓音:
“高二三班的叶夕同学,请马上到教务处来,再通知一次,高二三班的叶夕同学…”
终于来了吗?
叶歌瞳孔收缩,倏地起身,自以为潇洒地离开了。
留下一群同学议论纷纷。
“难道是数学老师找他算账?”“不至于吧,应该是其他的事吧?”“再不然就是他吐槽食堂难吃的帖子给发现了?”“谁知道…”
唯有李恬没加入议论,凭借直觉感到点不对劲,想着第二节下课的时间挺长,还有不少富余,便跟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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